雪域迴聲座談現場速記[20110630]

◎乃瑜

2007年，來自法國的Julie拜訪了圖博（Tibet）。Julie從Lhasa出發，經過Gyantze、Segar、Shigatse、Everest Camp後又返回Lhasa，總共在圖博停留了十五天。這段經歷對Julie而言是十分珍貴且難忘的記憶。而恰好在兩個月前，Julie客居紐約的時候參與在紐約的SFT組織活動，因而聯繫上了在台灣的SFT團隊。在此因緣際會下，Julie與達瓦會長便一同接受了台灣SFT的邀請，與在台的朋友們分享她2007 年時在圖博的所見所聞。

Julie做為一名在台灣的法國留學生，她十分有系統地歸納並且分析了圖博的現況。Julie看見，在Lhasa有越來越多不同民族移居的現象，特別是漢人入住的狀況更是顯著。然而，漢人進入Lhasa當地時，並不是試著融入當地的文化或生活風俗：相反的，漢人挾帶著強勢的文化，以封閉的姿態進入Lhasa，建立了一個個屬於漢人卻與其他民族不相容的存在。而且，漢人除了文化上的封閉性之外，他們還帶著經濟上的優勢——漢人的商店櫛比鱗次的開，而圖博人能夠生存和做買賣的地方卻只能從店家一路被驅趕到街道上。漸漸地，連街上都看不見屬於圖博的文化了。

那麼，真正的圖博文化在哪裡呢？

在布達拉宮的正對面，有著俗稱「藏人一條街」的定點流動攤販。達瓦會長戲稱：「在這兒，你可以找到圖博人。在『藏人一條街』會見到藏人，就好像在動物園裡會見到猴子一樣自然。」

這便是中國政府對圖博文化的「保護」。事實上，這種保護根本就無法維持圖博文化的存續。Julie指出，當地最大的語言是中文，其次是英文——至於圖博文呢？眼力好的你就找找吧！說不定會在看板上的某個小角落裡出現呢！

語言和文化之間一向有著強烈的關連。然而在中國統治下的圖博地區，孩子們學的是漢語、認的是漢字，但對於自己的母語卻漸漸一無所知。事實上，中國憲法第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一和一百三十四條上雖然都明文保護了少數民族語言的存在，但那些稀薄的文字卻從未被當地的軍警和領導真正遵守過。

另外讓Julie心痛的，則是空曠凋敝的寺廟。圖博是佛教的重鎮，曾經擁有富麗堂皇而且學識淵博的佛教文化。然而，在中國政府的忽視和壓制之下，這些美麗的寺廟逐漸失去他們的靈魂。空曠的寺廟無法再繼續舉辦任何與宗教相關的活動，沒有誦經的聲音也沒有經皤的飛揚，甚至連做為古蹟的寺廟本身的維護，也都顯得越來越艱困。

與凋敝的圖博文化相反，圖博境內的中國政府文宣卻是越來越繁雜也越來越誇張。各式各樣以漢語書寫的口號「送孩子上學是家長不能迴避的義務」、「要發展經濟就先發展教育」。然而，圖博的孩子卻只能如貨物一般的被扔在卡車後座，睜著空洞的眼，去上漢人的學以及學習漢人的語言文化。

這樣說起來，現在的圖博發展的，究竟是誰的經濟跟誰的教育呢？

此外，Julie在Everest Camp和Sghigatse更是深深感覺到中國政府對言論的箝制和壓抑。來自法國的Julie簡直難以想像，當她對當地人說話時，當地人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先左右觀望，確定當時沒有人會制止他們說話，才敢悄悄地、不驚動旁人地對Julie說上兩句當地現況。Julie不免對此感到疑惑和嘆息：連訴說事實都無法大聲的人，有什麼自由可言呢？

在Julie和達瓦會長的對談後，因為時間的關係，只接受了在場兩個人的提問。第一個是關於會場布置的圖博國旗與SFT會旗的意義為何？達瓦會長詳細的解釋了由十三世達賴喇嘛設計的雪山獅子旗：六道藍線象徵藍天，六道紅線象徵圖博的六個起源姓氏。而底下，兩隻雪獅後面的是美麗的雪山，雪獅則拱著象徵佛法與人世之法的太極圖像，上頂聖火，中有佛教裡的三寶。達瓦會長表示，這是表示圖博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但他同時也強調，政教合一並不是不好，而是要懂得如何尊重不同的想法和觀念。對於SFT的旗幟，在場的前藏青會會長札西則解釋得十分詳細：SFT標誌的下面也是象徵圖博的雪山，而上面飛翔的、銜著橄欖枝的鴿子，有替圖博人帶來和平的意味。

第二個問題則是在場另外一位朋友提出他旅居圖博的經驗。這位朋友提到，他在當地看見藏人在並不富裕的情況下出入漢人所開的商店，購買漢人過節的商品，回家過屬於藏人的新年。他十分好奇：現在還有屬於藏人的新年用品嗎？還是說，藏人慶祝新年實際上並不拘泥，與漢人相同也無妨呢？

關於第二個問題，達瓦會長則回應他，並不是藏人不想過藏人的新年，而是現實上，藏人只能取得漢人提供給他們的物品和食品：但這些從大都會被淘汰下來的物品和食品，雖然價格便宜，品質上卻毫無保障。然而，夾帶著便利性而來的漢人產品和文化，卻漸漸成為圖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於世人們從一開始的厭惡、排擠，到逐漸接受，最後慢慢變成依賴。這實際上也是侵略的一部分，甚至，我們可以更直接的說：這不啻才是最徹底的侵略。

(本文撰稿人為台灣SFT成員、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