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色
本周二,所發生的與西藏密切相關的事件是,馬拉松式的藏中會談在腥風血雨的零八年之后又一次啟動了。匪夷所思的是,達賴喇嘛的特使們首先抵達的地點竟然是湖南,這想必不會出於特使們自己的願望。湖南有什麼呢?辛辣的湘菜?還是更為著名的“革命聖地”韶山?那可是五十年前,聲稱要把西藏人民從帝國主義勢力的手中解放出來,而派大軍進入西藏的毛澤東的出生之地。難道是要讓達賴喇嘛的特使們沿着紅色經典旅游線路,去毛的故鄉“感恩先烈偉績重溫紅色記憶”,接受“愛國主義教育”嗎?
媒體再次注意到這姍姍來遲的會談,糾結於是否會有某個結果。結果自然是有的,那就是毫無結果。與之前的每次會談一樣,依然是始於談而止於談,作為藏人這方,很遺憾,再次扮演的是“陪練”的角色。聲言對會談抱有希望者,如果不是兩眼一抹黑,完全看不清諳熟“三十六計”或“孫子兵法”的中方面目,那就是太虛偽了,不過是在表面上做出贊許的樣子,而內心很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更多的聲音在說,談總比不談好,只要在談,就意味着雙方有接觸。沒錯,這也是事實,任何時候、任何情勢之下,對話都是頭等大事。
可無論如何,對話的基礎都應該是平等和真誠,否則談有何益?而且,對話者至少應該持有起碼的禮節,這既是尊重對方也是尊重自己。然而,言猶在耳的是,這一年多來,中方的會談代表、統戰部副部長朱維群在面對公眾的電視上,多次用極其蔑視的口氣稱達賴喇嘛的特使是“嘉日那些人”。實在無法想象,傲慢的朱副部長再次與他鄙夷的“嘉日那些人”見面時,臉上是否會擠出一絲微笑。如果這就是政治,那簡直太齷齪、太偽善!令人悲哀的是,我們似乎沒有選擇,我們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嗎?比如,就像薩義德在評述巴勒斯坦現狀時說:“只有當我們尊重自己並且懂得我們鬥爭的真正尊嚴與正義時,只有在那個時候,我們才能體會到為什麼不管我們如何看待自己,世界上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跟我們團結在一起。”
應該提醒外界也要提醒自己的是,就在這次會談之前,前國家宗教局局長、現專事對宗教人士“洗腦”的中共高官葉小文發表文章,稱近年隨着西藏經濟社會快速發展,西藏和其他藏區一些寺廟的“體”膨脹了--既有數量、體量的膨脹,也有功能的膨脹,有的寺廟“養了一批懶人,藏了幾個壞人”;與此同時,作為“神”的達賴喇嘛,儼然政教合一的“政治領袖”,也太越位了;為了積極引導藏傳佛教與西藏跨越式發展相適應,“體”要消腫,“神”要定位,“教”要改革。
葉的“消腫”之說充滿戾氣。他是把哪些藏人視為“腫塊”甚至“腫瘤”的呢?他所謂的“消腫”又是如何進行的呢?在北京的一位維權律師對我說過,他注意到這幾年來,當局在想法收拾藏人知識分子,網上一搜索,被捕的的幾乎都是藏區的藏人知識分子,這種做法往往不是真正的打擊犯罪,而是明顯地扼殺一個民族的文化和民族的精神。是的,從安多、衛藏到康地,從寺院、民間到網絡,一個個傳統的、現代的知識分子輕則被驅逐,重則被判刑,其錯誤或者罪行不過是說了真話而已。而對藏人知識分子予以如此嚴酷地“消腫”,其用心不可謂不深遠;而這暴戾之氣如同總是彌漫北京的大霧,我們必須認清被遮蔽的道路。
2010-1-27,北京
(本文為RFA自由亞洲藏語專題節目,轉載請注明。)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